见尹温烈展开双臂,苦笑不止,摇头晃脑,脚步错乱,近似癫狂之兆。蓦然不禁有些担心,殊不知尹温烈只是一时激动,以致失态。还未及他上前阻拦,尹温烈竟大步向前,便走便说道:
“可我尹温烈,生于乱世间。北方狼烟起,宵小窥中原。东狄,车鹿,羌氏,北燕,及那周边小族饮马贪狼,合五路豺狼之军,觊觎我大姜社稷!爪牙潜伏,伺机便发,夺地千里,屠戮百姓,罪大恶极,罄竹难书!故而我自幼勤读兵书,练就一身武艺,欲将这八尺身躯卖于帝王家。可自古无情是帝王,天遮我眼,地阻我前!”
“屡次想出征前线,却因我出身卑鄙,无路可走。八岁与亲姐被一同卖入承天府豪绅家中做下人。后豪绅为求富贵,竟将我姐送入宫中。幸得圣上恩德,宠幸我姐,诞下龙子,赐封贵妃。我因此得幸,十二岁入行伍为卒,将军因我作战英勇,遂提为典军校尉,出征漠北,克复失地,拒战功无数!凯旋回朝,方知亲姐却在吾出征之时惨死于后宫争斗!”
尹温烈哭笑不得,踉跄几步,险些栽倒在地,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悲:“命运捉弄,机遇难求。十七岁得陛下隆恩,竟官拜镇北将军!这是何等的荣幸!眼看报国有门,本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,提携玉龙,不惜身死,以报君恩。攻城拔寨,大破联军,将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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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拒于贪狼关外,至今已然十年!终于叫质疑之人缄口,嘲讽之徒默言。”
“眼看着即将勒石燕然,建立功勋,安邦定国,平定战乱,留名青史,解甲归田。不想如今,如今却遭奸人猜忌,小人暗害,夺兵权,撤边关,前功尽弃,无功而返,致使连累这数万大军!一将无能,累死三军呐。我尹温烈有何面目见我亲姐之陵,有何面目见圣上之面。有何面目见那数万葬身漠北,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英灵!有何面露,立于天地之间,存活于世啊!”
情至深处,声泪俱下,痛哭流涕,难休难止。莫然也被其感染,泣啼不止,两人抱头痛哭一阵,莫然忽然目露凶光,咬牙切齿,攥紧拳头,对尹温烈说道:“将军,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,不如我们先杀了那狄挽凤祭旗,再出兵与北族联军决一死战!将军,只要你一句话,莫然及全军将士,当奋勇向前,虽身死,尤不悔!”
闻听莫然欲拼死一搏,尹温烈立即清醒过来,擦去眼角残泪,又为莫然拭去泪水,两人站起身来,尹温烈把着莫然的两肩,语重心长的说道:“小子,你听好了。我拔你于行伍之间,不是叫你抗命不遵,鲁莽行事的。休要再逞匹夫之勇。你还年少,须多磨砺,方可自领一军,独当一面。君为头首,臣为股肱。天命不可违。惩治奸佞,更不在此一时,也绝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。你不能想做甚么,就做甚么。你记住了么。”
莫然似懂非懂,却仍连连点头,为了让尹温烈放心,底气十足的回答道:“是,将军,莫然记住了。”尹温烈闻言又立眉吼道:“听不见,大声点!”莫然遂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:“回禀将军,末将谨记!”
尹温烈终于舒展眉头,温柔的为莫然整理衣甲,戴好头盔,拍了拍他的肩膀,微笑着说道:“好了,去罢。巡视一下各营,告诉将士们,切不可喝醉,以防敌军夜袭。”“是!”莫然领命而去。望着他的背影,尹温烈欣然一笑,很是欣慰,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。
或许这就是他二人投缘的原因罢。
而当莫然走远后,尹温烈翻身上马,徐徐回到营中,却又突然勒住缰绳,回头望向那不远处的贪狼关,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:“生逢乱世遇动荡,长烟大漠心如霜。他日若得君恩重,锦城一剑斩豺狼。”
而他望向的方向,依旧是那贪狼关,关后还有群山相傍,连绵不绝,极为适合埋藏伏兵,易守难攻。故而自将北族赶出关后,尹温烈再不敢擅自出关,主动进攻,避免遭遇埋伏。只得与北族联军对峙于此,互相消耗。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,北族国力微薄,相持十年,已然无力再僵持下去,可他却要先走一步,离开此地,错失破敌良机。
贪狼原有十二样,尖圆平直小为上。欹斜侧石倒破空,祸福轻重自不同。问君王到此如何分?莫道贪狼一般形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