盘膝坐一夜,而云仲将内气往复数个来回,才从腰间解下那枚夺来的紫皮葫芦,与那枚姜白圭递还的竹哨,仔仔细细端详片刻,而后又是搁置下来,很是无奈地朝在不远处湖边攒雪团的步映清,轻轻摇头。
修行不以外物为依,但现如今仔细算计下来,自个儿身上外物还真是不少,常年挂于马背处,叶翟相赠的那口剑匣,虽未见得有甚功用,然而养剑却是极好,算在上上妙品。这枚在五尺境内夺来的紫皮葫芦,当初那位褐衣者身死过后,这枚葫芦虽仍是维持紫皮,但无论如何使唤内气,照旧是无声无响,半点动静也不曾有过,倘若说是有何妙处,则是相当能盛酒,假若有朝一日能动用妥当,必是相当妙的后手。至于那枚竹哨,其中存留有这么两道纵横剑气,似乎并不叫人意外,宋秋浦所留的物件,哪怕是在剑谷宗中,大抵也是不多见的稀罕
物,可现如今同样是难以动用半分。
加之红绳里头那头赤龙,常留于身旁的碧空游,连同腹中那柄秋湖,腰间这柄四夫子,想来自个儿又是一身清贫,但有用的物件,倒当真是不见得少。
收去这等思绪过后,云仲探臂将立在一旁的四夫子,自木鞘中抽出,横放在膝前,回想身在山兰城内一战时,所递剑招剑气可否有失大体。大抵是从初回下山,去往钟台古刹中时起,每逢苦战,必是要在过后回想可否有慌乱不足之处,而每逢此时必有所得,不过山兰城内,却是无端令云仲觉得所得颇丰,不过并非是只身对上供奉院一众高手,而是那位自行兵解的宋秋浦,自其身上所得最多。
人世间能有几位曾亲眼见过旁人入五境的头一剑?
这一道将自身兵解的如虹剑气,经由云仲见过,自是所得颇丰,可毕竟仅是身在三境,既不曾入四境,也未曾窥探过五境天地是何等志得意满的景致,故而虽说是时时回想那一剑风采卓绝,却实在难以道其妙处,世人只可言说是外行热闹,内行门道,可惜内行之间亦有高下,还未曾至蹒跚学步之人,如何奔走如飞。剑道之间亦有高低上下,不过云仲自觉,宋秋浦的这一剑,很高很高,甚至能同自家师父一般高,难言孰弱孰强。
生死一线所递剑光往往最是高明,而无人能说,生死一线剑气,与兵解一剑所
挥出的剑气,哪个更是精诚至极。
所以很想着学来那一剑精要,即使是些许皮毛,大抵亦是能令自身剑道,更上层楼。
层层登楼,道道过关,得守云开月明。
故而不远处的步映清玩闹之间的间隙,总是能够看到这片长湖边高悬的堤岸枯木中,时常有剑气浮动,有的剑气势大力沉,竟然是齐齐削到山石石壁处,但处于武人直觉,总是能够察觉出,云仲这些剑气,虽说是神意未变,技巧手段,却是各各不同,期间倒是也曾有那等声势极强者,却皆有些欠缺,远远不及前些日在山兰城外的照霜一式,于是并不愿顾及那些繁重如浓云似的剑气,多半是在步映清看来,云仲同样是位剑痴,奈何心里有,自然就觉得本该是相当呆板的剑痴,甚合己心。
天下道理,大不过我中意。
山间有些尚未被这寒冬逼得不出窝的飞禽走兽,尤其是那等擅偷烛花的白毛小鼠,或是那等隐于山中枯木的野狐,四散开来四处翻雪找寻草籽的不知名鸟雀,皆是远远望到山间有无数如织的剑气浮动,且时常要飞逸出外,生生分开山石,斩面如镜,甚是平齐分为两截,偶然之间有嵌入山壁,自山壁前破入,自山壁后破出,去势未减。更有那等势头更甚者,令悬崖峭壁断去一截,轰然作响。
倒是瞬息间惊得飞禽走兽皆觉惶恐,远远望向山间那道隐约人影,与始终
环绕其周身的剑气,纷纷避让,不敢凑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