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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,潇湘妃子 第二十一章,秋风清

听的人马之声越来越近,郭菩萨心便越跳越快。老人突然睁开眼,跳将起来。居然是他侧身睡觉,耳朵贴在地上,也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,不由一喜,哈哈一笑,脚下生风,转眼间身影已飞奔到门外!

郭菩萨大惊失色,却听得外面突然厮杀声起,噼噼啪啪一阵乱响,马厮声,人叫声此起彼伏,却正是老人已经与那大队人马打斗起来!

郭菩萨急忙纵身奔出破庙。此刻月上中天,将世间照的一片银白透亮。老人正在人群之中斗的正酣,那些人却不是官兵打扮,而是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,却手持刀剑,却像是一撮义军。

老人在人群之中大开大阖,双掌上下翻飞,中掌之人皆吐血倒地,痛哼起来,受了重伤,却不至于丧命!在人群之外躺倒五个少年,他们皆捂着胸口或肩头,嘴角溢血,显然是被老人打伤在地。一个个目露凶光,却受了伤,动弹不得,无可奈何!

在五人身侧,有一个白衣少女正在其间游走。她白衣被月色洒上银光,衬的出尘之姿,容貌虽不是国色天香,却也是如兰吐息,暗自芳华。她手里捧着一个瓷瓶,倒出黑色药丸分别喂五人服下,急切的察看他们伤势,表情看上去极为担心!

而在不远处,徐徐站着一位白衣少年。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,鼻梁高挑,面容冷峻,双眼炯炯有神,背负双手直直盯着人群中大开大阖的痴傻老人!

郭菩萨突然惊呼一声,大声喊道:“快住手罢!不要伤了自家人!”

所有人听他叫喊,登时停了下来,哗的一声退后几步,与老人遥遥隔开。那白衣少年循声望去,惊呼一声:“郭叔叔!”

原来这少年正是赵丑厮义子赵延发!前些日子他与清风带领河南侠义之士前往济南府救路溪桥后,路溪桥替赵延发挡箭身亡,赵延发便与“西江月”六随从在路溪桥墓前再次“中原结义”,并领着那些河南侠义之士组成义军,继承义父赵丑厮遗志,回到河南反抗元朝!

几个月间,“中原结义”义军便攻克了几个州府,赵延发也因此声名鹊起,河南侠士都慕名而来,加入赵延发义军,人数越来越多,声势也越来越大。

因他义军中大多是习武之人,为了与白莲教红巾军区分开来,赵延发就听从清风的建议,改“中原结义”为“武盟”,赵延发也不同其他义军统帅,称元帅,而是称之为“盟主”。以表示此处义军乃是江湖组织,不属于白莲教下!武盟总盟就在开封路府之中,门上牌匾也被换成了“武盟”二字!

此番正是赵延发带领着武盟众人,攻克了息州后,大军回开封总盟的路上,行至此处,天色渐晚,正好见此处有一破庙,便想在此安营扎寨,借宿一晚。却不料还未进去,就见破庙箭一般蹿出一个人影,借着月光瞧清楚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!

这老人来势如风,双掌齐齐朝着赵延发打来。赵延发身旁的清风、别枝、惊鹊、半夜与鸣蝉五人见状便迎了上去,各施展自己擅长武功,朝老人打去。却被老人双掌一挥,体内激射出的几道真气打倒在地,伏在地上呕血,动弹不得!

那老人哈哈一笑,纵身又没入人群之中,似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,掌风所至,人皆倒地。赵延发见他武功着实厉害,怕任由他闹下去定然会徒增死伤,正欲出手,却听得耳畔响起一个声音,他只觉声音很是熟悉,随声望去,却见月光之下站着一位中年,虽胡须满脸,有些邋遢,赵延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郭菩萨!

赵延发与他已是十几年未见,江湖上也寻不到他的音讯,还以为他早就死了。此时见了郭菩萨就在眼前,心中激动不已,几步跑来将他抱住,失声痛哭起来!

他自幼便在赵丑厮与郭菩萨身边长大,虽无血缘,却情同父子,赵丑厮死后,郭菩萨便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长辈了。他伏在郭菩萨怀里,哇哇大哭,泪水湿透郭菩萨衣衫。赵延发已是二十六岁的男儿,平日里领导者武盟众人豪情万丈,此刻却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。让武盟众人大感惊奇!

郭菩萨拍了拍他肩膀,道:“好了,别哭了,你都已经是大人了,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,也不怕让别人笑话!”

赵延发忙止住哭声,转身向众人介绍:“这位是我的叔父郭菩萨,当年与义父在息州一同起义!”

众人哗然失色,郭菩萨大名谁人不知?皆抱拳向他施礼。老人见他们一团和气,心中疑惑,一会儿瞅瞅郭菩萨,一会儿又瞅瞅武盟的人,突然长啸一声,一个箭步冲到郭菩萨面前,叫道: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,你这个小娃娃和这个小小娃娃是相识!我猜的不错吧?”

小小娃娃自然指的是赵延发!郭菩萨暗自发笑:这老前辈虽然痴傻,但是辈分还是认得清!当即点点头,道:“老前辈说的对,这位小小娃娃便是我那位故人之子!”

老人听到自己猜对了,十分高兴,又蹦又跳,突然又停下来,上下打量赵延发一番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叫道:“这个小小娃娃身体结实的很!不如我教你连‘呼天抢地功’啊!”

赵延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,低声问郭菩萨:“郭叔父,这位老、老前辈是何人?”

他本想说是老家伙,但是听郭菩萨也叫他老前辈,觉得不太好,便急忙改口称呼他为老前辈。他从小在郭菩萨身边长大,郭菩萨岂能不知他心思,暗暗笑了一声,将他如何去安徽找刘福通,在树林中如何遇到老人,又是如何来到河南的事全部告诉了赵延发。赵延发听了震惊不已,从安徽到河南虽是搭界,但是能提着一人狂奔一夜不累不喘,也当真是内力浑厚,当世无敌!

因这老人疯疯癫癫,又因清风等与武盟弟子并无死伤,赵延发也就没有追究,当即命令众人在破庙休息。明月安排几名火头军架锅盘灶,煮米炒菜,登时破庙里外便热闹起来!

郭菩萨与赵延发坐在一起,身边坐着清风、别枝、惊鹊、半夜和鸣蝉五人。明月正在生火做饭。而老人则是孩童天性,一会儿跑到锅前看看饭菜,一会儿又跑到灶下添把柴火,一会儿又跑到郭菩萨几人面前望望,不亦乐乎!

赵延发跟郭菩萨聊起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,聊到杨文渊与萧青衫去息州送信,萧青衫巧解“藏谜词”并助他取得宝刀天道一事,郭菩萨突然一笑:“果真是天命使然!当日我写那封信,是怕被贼人截获,暴露重要内容。我当时还想着写的这样隐晦你会看不懂,却不料文渊居然与二公子青衫同行,当真是个大大的巧合啊!”

赵延发笑了笑:“那日去风穴中取刀,若不是叔父传授文渊‘暗蕴六识’的心法,他定无法探知风眼所在,青衫也自然破不掉那股罡风,可见是一饮一啄,皆有定数!”

西江月的五人从来没有听赵延发提过此事,个个听的如痴如醉,鸣蝉最小,也最好奇,当即开口:“赵大哥,你这些传奇故事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讲过!”

赵延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,笑道:“我那些那算得上是传奇故事!若是想听故事,你郭叔父比我要多上百倍!”

郭菩萨见这五位少年刚才虽然被老人真气打中,受伤不轻,但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,便已经生龙活虎,极为诧异,便问道赵延发几人的来历。赵延发将他如何进路府婚宴上吃东西,和惊鹊半夜比武,被路溪桥奉为座上客,又如何带领着河南义士前往济南府营救路溪桥,又如何结拜一事告诉了郭菩萨,偏偏将他与柳千千的床笫之事隐去!

郭菩萨也听闻路溪桥大名,但听得赵延发说他在暗中资助秦书远的江湖人义军,心中大为敬佩。又听说“西江月”六人乃是战争中的遗孤,心中难受,便道:“几位贤侄,那位老前辈虽然武功高强,但是疯疯癫癫,做事不计后果,刚才他打伤几位一事,郭菩萨在此给几位赔个不是,还请见谅!”

他们五人也是江湖儿女,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。清风年纪最长,也懂得人情世故,当下抱拳还礼:“郭叔父言重了,您是大哥的叔父,也便是我们兄弟的叔父,那位老前辈是您的朋友,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!”

郭菩萨见他文质彬彬,说话得体,对他好感颇增,笑了笑,道:“这位老前辈身怀绝世武功,偏偏也是个孩子天性,天天想着要玩,你们几个可以去陪他玩玩,或许还能让他教你们几招绝世武功!”

惊鹊、半夜、鸣蝉三人年纪较小,听到郭菩萨的话,便起身去找老人。郭菩萨嘱咐他们万万不可问老人姓名。三人也不知为何,但听郭菩萨说了,便也遵守!

老人孩童天性,三人也未及弱冠,当下便玩在了一起。老人也是很高兴,一会儿跟惊鹊比试轻功,一会儿跟半夜比试拳脚,一会儿又跟鸣蝉比试暗器。所幸他们比试都是点到为止,老人也未伤三人分毫,郭菩萨这才松了一口气,继续与赵延发聊了起来,清风与别枝便在身边陪着,只是点头微笑,也不言语!

郭菩萨说了这半年以来在天下义军间奔走的见闻,说天下义军虽声势浩大,却良莠不齐,成大事者渺渺无几,便劝戒赵延发一定要为民所想,仁心待民,严整军纪!

赵延发将郭菩萨的话全部记在心中,清风与别枝也点头称是。不一时,明月和一班火头军便做好了饭菜,明月差人端过来,四菜一汤,还有白花花的米饭。老人正和惊鹊三人比试投石子,忽然闻见饭香味,丢下石子便奔进庙中。看着眼前色泽诱人的饭菜,老人突然一把将盘子抢在手中。

明月以为他是想要独吞,正欲向他理论。郭菩萨的心也是提到嗓子眼,正想上前劝阻明月。却见老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三清塑像面前,将托盘中的饭菜举过头顶,叫道:“请三清爷爷先用!”

众人这才恍然大悟,郭菩萨也是松了一口气,对明月轻声道:“他好像是个修道之人,见了三清塑像极为尊敬,所以吃饭之前也要先敬过三清才能吃,你不用管他了!”

明月见刚才老人打伤“西江月”五人,他们六随从感情深厚,情同手足。本就对他心怀芥蒂,又见他抢夺饭菜,着实无理,心中想着就算他是赵大哥叔父的朋友,我也不给你面子了!

但是突然被郭菩萨拦住,她知郭菩萨是赵延发叔父,对他极为尊敬,但是又不想让老人胡闹,便望了望赵延发。赵延发微笑摇头,示意她不必如此。既然赵延发发话了,明月也便不好发作,气呼呼的坐在地上,看着老人的一举一动!

老人在地上跪了一会儿,起身将饭菜又放回来原位,与郭菩萨所说不差。赵延发邀他与郭菩萨坐下一起用饭,西江月六人与他们同在一起吃。几人都是用筷子,老人却用手去抓。其他人知他天性使然,不以为意,明月却很是生气,拿着筷子在老人背上一敲,老人疼的急忙缩回了手!

这可着实让郭菩萨吓了一跳,再看老人,他却没有因此发狂,心中巨石也落下了。赵延发却是剑眉一竖,喝了一声:“明月,不得无礼!”

明月心中委屈,噘着嘴,脸蛋鼓鼓的,叫道:“赵大哥,这个老、老前辈才是无礼,你不说他却来说我!”

赵延发道:“老前辈心智未开,似三岁孩童一般,你以二十几岁,为何要跟他一般见识!”

明月一甩头,起身叫了一声:“我吃饱了!”转身便走。郭菩萨急忙劝她,却被赵延发制止,道:“叔父,不用管她,我与她是结拜兄妹,平日里吵嘴惯了,不碍事的!”

郭菩萨虽是赵延发叔父,但是明月却是赵延发的人,他也不好插手,便吃起了饭菜,不再理会。老人却突然停住了手,左看看,右看看,拍拍鸣蝉的肩膀,问:“小小娃娃,刚才那个好看的小女娃娃怎么不吃了?”

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出了其中原委,但这老人心智不开,不能理解其中复杂。鸣蝉也是年纪尚小,若是问得郭菩萨、赵延发或是清风别枝几人,他们自然会编个瞎话搪塞过去,但是鸣蝉却还不懂这些,开口便道:“老爷爷你吃饭不用筷子,明月姐姐因为打你一下被赵大哥骂了,这件事是你的错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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