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前总听亲戚朋友说家里有个当兵的大伯父,可是时隔二十多年我才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大伯父。而这时候的大伯父可以说是小有成就的人士了。
他是家里的大哥,责任重大,当他有能力时主动为两个弟弟,也就是我的两个表叔,建了房子。
2017过年时,大伯父回家过年,顺便就来我家拜年,特地来看望我奶奶。
大伯父的母亲,也就是我的姨奶,是我奶奶同父异母的姐妹。大概在两年前,姨奶已经病逝了。大伯父是个非常孝顺的人,除了孝顺自己的母亲之外,对我奶奶也非常敬爱,打心底把我奶奶当做母亲一样对待。
一进门,大伯父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奶奶跟前半蹲着,双手捧握住奶奶的手,深情地凝视着奶奶苍老的面容,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。
乡音无改鬓毛衰。
有阔别重逢的激动,也有因为自己母亲病逝无法再尽孝的情感寄托吧。
失去的情感,需要一个安放的地方,而一旦找到这样一个地方,人总是会为一点点失而复得的寄托感到心足意满。
大伯父的第一句话是:“姨,你认得我吗!?”
这个问题,是问句,却又更像感叹句。
大伯父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已写满了岁月。而奶奶的生命,也快被岁月收割殆尽。
这一看上去,画面就像一个漂泊已久的游子多年后回归母亲身边,心里有无数难诉的衷肠。
大伯父的话音刚落,奶奶的泪珠就开始滚落下来,她轻擦眼角。即便不是亲生母子,多年后,这样的心照不宣,也足够说明岁月在人的心上记刻有多深了。
奶奶哭得很安静。大伯父抬起手为奶奶擦掉眼角的泪水,这一刻,又安静了一会。
“记得!记得!你回来了!”这迟来的回应,不是忘性,是深邃的感慨。
我和叔叔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,不忍打破这份属于他们之间的宁静。
过不久,为了气氛不那么悲伤,大伯父有说有笑,又迫不及待地地给奶奶递过礼品:“姨,这是给您的,还有这钱,您拿着。身体还好吗?大家对您都好吗?”
“都好,都好,大家都很好。”奶奶很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姨,您都八十岁的人了,身体还好,多吃几碗饭,多活几年啊,这样我们大家每年回来都能看到你。家里有个老人,回家都更有味道。”
家有一老,如有一宝。老人像是我们定格的岁月,静静守在那里,每当回家,给我们充实的归属感。
“科,你过来坐”,大伯父拉过一旁的凳子叫我过去。
“科啊,在家替我好好照顾奶奶啊。”他不是用“我们”而用“我”,这句话真暖心。
“科,虽然我多年不在家,但你的情况我也多少也有了解。你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,你妈妈改嫁了,后来你爸又病逝了。但是伯父告诉你,千万不要有自卑的心理。”他语重心长地说。
“伯父和你说,伯父小时候,你姨奶,也就是我母亲,她经常神智不清,发癫发狂,所以我读书那时候,别人总是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癫子的儿子,戳着我的脊梁骨啊。要说人没有自卑是不可能的,只是潜意识里慢慢淡化罢了。我父亲早早病故了,我是家里的大哥,责任重大,压力也有。后来我去参军了,在部队里非常用功,晚上宿舍关了灯,我还偷偷躲在被子里打电筒看书,后来靠自考成功了。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,全靠自学,人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是不行的。伯父告诉你,做人要记住这三点,不要交没信用的朋友,做事积极主动不要偷懒,决定做一件事就要铆足精神。”
……
我认真聆听大伯父的话。没想到他这几十年经历了如此的坎坷才走到今天相对的平坦大道,然而出走半生,回来已不再年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