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她两手捧着个食盒,身边还带着两个小丫头,每人手里端着个案几,上面都用红色囍缎罩着。
“五娘,这嫁妆的箱笼都收拾妥当放在前院儿了,夫人说了,五娘的婚事正赶上中秋,怕您头一回不在家过节,难免想家,夫人亲自在厨房做了您最爱喝的玩月羹,让奴婢送来给您尝尝,就当是提前在家过了节吧”说罢,将食盒放在圆桌上,小心翼翼地端出了一碗玩月羹。
看着眼前的玩月羹用了足足的桂圆、莲子和红枣,足见大夫人心意。
沈云微眼角噙泪道:“母亲多年抚育之恩,无以为报,以后还要请佟妈妈好生服侍了”说着躬身向佟妈妈拜了一下。
“哎呀五娘您这真是折煞奴婢了”佟妈妈连忙上前搀起沈云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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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哟喂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佟妈妈要送女儿出嫁呢”一声轻细的女声传来。
“四娘安”佟妈妈等人朝进来的女子行了礼。
沈云微站直了身子,看了眼不请自来的沈云碧,她今儿个穿了件绯色缎面小衫,映衬着她那明眸朱唇,正是俏丽若三春之桃。
“四姐姐也快出嫁了,也不知妹妹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?”沈云微客气的问道。
沈云碧是沈府四小娘,生母是萧姨娘。
萧姨娘生了长子沈云辂,沈云辂是昌和三年的解元,康乐五年得了进士,去年候了殿中侍御史的缺,连带着萧姨娘在沈府的地位都高了起来,沈云碧的心气儿也水涨船高。
“我就不需要你操心了,将来妹妹做了忠肃侯夫人,过两年再得个诰命,可别忘了姐姐我啊”
沈云碧说着,自顾自的在圆桌边坐下,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。
“姐姐说的哪里话,这忠肃侯次子是不袭爵位的,妹妹可不是什么忠肃侯夫人”
沈云微笑笑说道,这沈云碧话里话外都是酸气。
三年前,恭敬伯爵府闻人家相中了沈云碧,派人来纳彩问名。
沈云碧虽是庶女,但当时父亲已是朝中正四品官员,伯父沈茂青是翰林大学士,得官家倚重,将来极有可能入阁拜相,胞兄沈云辂也进了御史台,前途一片光明。
萧姨娘和沈云碧喜不自胜,从来没想过从湖州来到了京城,还能当个伯爵夫人,想到自家大姐,大夫人所出的沈云锦,昌和二年说了亲,以嫡长女的身份才嫁了冀州团练使,却不曾想康乐以后,父亲和兄长仕途顺利,节节攀升,给自己带来了这想都不敢想的好处。
可还没高兴多久,第二年裴家就来问名沈云微,裴家一门忠良,虽说是次子裴霄见的亲事,那也是忠肃侯府,沈云碧和萧姨娘悔不当初,若是自己晚些应了闻人家,说不定自己能嫁忠肃侯府世子呢!
“妹妹也不必自谦,我这儿有一支如意簪,面儿上镶了一圈细细的东珠,是哥哥前些日子无意间得来的,我瞧着特别,就借花献佛,当给妹妹添了嫁妆”
沈云碧一边笑着说,一边打开拿在手里的匣子放在圆桌上。
沈云微接过匣子,拿出簪子细细观赏,这簪子用细金丝盘花,两头还镶了黄色琥珀,做工精细,不似凡品,“谢谢四姐姐送我如此贵重之物,我定会好好保护”说罢,笑着收了起来。
沈云碧抿着茶,余光瞥了眼站着一侧的佟妈妈和身后两个丫头端着的案几,眼神暗了下去,淡淡地说道:
“我看妹妹这儿还忙着,那我就先回了”话落,站起身来,转身便收拾了笑容朝门口走去,没有人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寒光。
“三七,送四姐姐”
“是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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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时分,沈云微躺在榻上翻来覆去,难以入睡,只待天一亮,忠肃侯府迎亲的队伍就来了,可是沈云微也说不清自己的内心究竟是期待更多还是害怕更多。
自从祖母离世后,自己在这沈府就再也没有庇护之人了,父亲虽然对她从不苛待,但总好像是隔了层什么,总不似寻常父女间的亲昵,沈云微一直以为五指有长短,父亲应是更偏爱长姐和沈云碧的。
在沈府这些年,明明是自己的家,却总是寄人篱下的感觉,沈云微想到此,就觉得幸而有忠肃侯府的人来议亲,虽然对侯府也知之甚少,但总是能出去重新过自己的日子。
想到从未谋面的母亲,骤然离世的祖母,在沈府内院小心翼翼独自生活了这些年的自己,一幕幕如画卷在脑海中舒展开,不知不觉终于进入了梦乡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