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如期而至,后花园中一片生机勃勃。如丝般嫩绿柔滑的柳条,如霞般绚烂热烈的桃花,如绸缎般荡漾的池水,如精灵般欢快的鸟雀,掩盖了史彦与母兄分别的哀伤。
赦哥儿的小步伐已经非常矫健,两条小腿儿飞一般的在花园中来回穿梭,一会儿爬到了山坡上,一会儿跳到了桥面上;一会儿命人给他摘花,一会儿又让人给他捉鸟。将他身边的几个丫头和嬷嬷,忙得团团转。
史彦的注意力,全部被儿子吸引了过去。她坐在落英缤纷的桃树底下,看着儿子小小的身躯忽隐忽现,忍不住浮现出幸福的笑容。小姑子贾筱,坐在她身边,用花针穿着桃花花瓣,要为自己编一条美丽的花环。
看着贾筱白里透红,如桃花一般的笑脸,史彦便想拿她逗逗趣,想了想,遂笑道:“妹妹,你今年也十六岁了吧?”贾筱头也没抬,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,笑着回答:“是啊,嫂子,我十六了。”
“哦。”史彦忍住笑:“妹妹,你念没念过一首诗,《诗经》中的,叫什么《桃夭》。”
贾筱应声而答:“当然念过——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”
“妹妹,我看你现在就是‘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’呢!”
“哎呀,嫂子!”贾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,“我告诉太太去!你欺负我!”
“这有什么好害臊的?谁还不是都要‘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’的?”史彦笑道:“你告诉太太去,太太也只会夸我这个做嫂子的,考虑的周到,知道替妹妹操心。”
“哎呀,嫂子!我不理你了!”贾筱说着,转身就要走。
忽然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:“大奶奶,不好了,二奶奶可能要生了。”
“什么?”史彦心内一惊,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,道:“大夫不是昨儿还来看过,说还要半个月吗?”
“刚才二奶奶又和好音姐姐拌了嘴,她一生气,没注意,就摔了一跤。此时正腹痛难忍呢。还请大奶奶赶紧过去才是。”小丫头不敢隐瞒,只好实话实说。
史彦顿时火冒三丈,这两个女人,自己上次已经好好地教训了她们一顿,这才安生了几天,又吵起来了。但她立刻就醒悟过来,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,也不是挑错的时候。她赶忙一叠声地吩咐:“快,去传稳婆!”她看了看身边的贾筱:“妹妹,你先回房去。”贾筱知道不好,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,忙答应了一声,抱着手里的花环,转身走了。
史彦又高声嘱咐奶妈道:“胡嫂子,看好赦哥儿,别由着他乱跑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已经三步并作两步,往自己院子里赶去。
院子里已经乱做一团,瑶琴痛苦的声音,伴随着他人低低的劝慰声,从东厢房中传来,廊下的几个小丫头抖衣而颤,不知如何是好。
史彦瞥了一眼好音的屋子,倒是一片难得的安静。
“稳婆呢?来了吗?”史彦问几个小丫头。小丫头们已经答不上话来,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。史彦一跺脚,进了瑶琴的屋子。几个媳妇正在围着瑶琴,有的给她擦汗,有的给她打扇,有的端着茶水,在旁边服侍,也有人在一个劲儿地劝慰她:“二奶奶,你忍一忍,稳婆就快来了!”
一个媳妇看到史彦,慌忙走了过来,满面赔笑地叫了一声“大奶奶”。
史彦问她:“二奶奶怎么样了?”
这媳妇道:“回大奶奶,看着没什么大事,稳婆只要来了,就好了。”
史彦正要再派人去催稳婆,陈夫人房里的丫头端阳走了进来:“大奶奶,太太问怎么回事。”史彦拉着她一起出了屋子,笑道:“姐姐去回太太,二奶奶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,没什么大事,稳婆马上就来。请太太等着抱小孙子就是了。”
打发走了端阳,史彦忙又折回瑶琴的房间。
正在忙乱之时,二门口一阵吵杂之声,门外的有婆子高声叫:“邓妈妈来了。”
“快请进来啊!”史彦顾不上等着媳妇们说话,自己高声开了腔。
邓妈妈走进房内,见史彦也在,忙要趴下给史彦磕头。史彦忙道:“免了吧,妈妈还是赶紧看一下二奶奶。”邓妈妈忙答应了,急匆匆走进内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