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证了村民碗里冒尖的肥肉,魏征紧绷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,抚须道:“方侯的几处作坊,如今早已成了满长安百姓心之向往的地方,非但一日三餐餐餐有肉,优渥无比,且每日都有铜钱可拿,可谓是做到了一人做工全家不饿,据说许多人家的炉灶很久都没有生火了。最紧要的是……”
魏征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学堂,那里已有数十个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在等着大门敞开,有喜欢玩耍的,便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热闹,有心思向读的,便独自一人躲在墙角下闭着眼睛念念有词,似是在背诵先生教授的学问……这群孩童虽年龄大小不一,但俱是朝气蓬勃,令魏征不禁想起了当初求学的时光。
“方侯的作坊所开之处,必有学堂,单此一事,便为朝廷省下许多人力物力,教化之功,功在社稷!”
这就是为甚么明知魏征脾气又臭又硬的情况下,方言还对他保持尊敬的原因。对事不对人是魏征的一贯准则,哪怕是方言伙同李承乾哥仨儿不久前才把他的下属好一顿羞辱……
“前几日俺老程府上的管家来信,言道清水湾的学堂已招收学子二百三十六人,亦聘有先生十四人,每日清晨的读书声可传数里,啧啧,张金树那狗东西已经把清水湾当成了宝贝,日夜驻军看护,生怕出一点差池!”
李二满意地点了点头,笑了片刻,忽地转身对方言道:“清水湾如今已自成一镇,井井有条。朕观刘仁轨乃可造之材,被你放置在清水湾,是不是有些可惜了?”
方言笑道:“无论身在何处,皆是为陛下效劳,哪有可惜一说?”
“哼,算你小子有理!”
李二眸中的笑意一闪而逝,沉吟道:“如今大唐百废待兴,亟需人才,景达、李和玉二人朕已有了安排,刘仁轨却也不应埋没,这几日便将他召进长安罢!”
“臣代刘仁轨谢过陛下!”
方言激动地直搓手,未来出相入将的人物啊,如今有了自己的慧眼识珠,想来不至于像原来那般大器晚成——待他日后登了高位,侯爷府脸面上岂不也有光彩?
聊了片刻,村民们已麻溜地吃完了早饭,顺着墙角溜进了作坊开始卖力地做工。许敬宗在前方引路,很快便到了作坊门口。
里面传来叮叮咣咣的敲打声,虽然嘈杂,但在李二听来却是无比的悦耳动听,刚想迫不及待地踏进去,却见许敬宗笑眯眯地递过来一样物事。
“陛下,此乃蒙口,作坊里面粉尘遍布,为防龙体受恙,须佩戴此物方可进入。”
李二好奇地接过,在许敬宗的示范下将口鼻遮了住,待看到长孙无忌等人也是有样学样,看起来颇为滑稽,君臣相视大笑。
众人鱼贯而入,一股粉尘扑面而来,勉力睁开眼睛后,却发现彼此的头发上、脸上、身上仿佛是被白雪覆盖,放眼望去,数不清的人影穿梭在朦胧之中,巨锤敲打石块的声音不绝于耳,粉尘恍如跗骨之蛆,无处不在。
“陛下,此处不宜久留,至于水泥的制作,不如出了此间,请延族代为讲解如何?”
李二谢绝了长孙无忌的好意,摆了摆手,瓮声瓮气地道:“朕的子民都能在此处劳作,朕为何不能忍得?延族,且引朕和诸公参观一番罢!”
“陛下,这第一步,便是要将石头碎化,那边便是碎化之地,且随臣来……”
一行人朝角落里走去,方言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,蹲在门口若有所思。
巨锤碎石,石沫飞溅,便形成了粉尘,非但在生产制造过程中会产生粉尘,装卸过程中也不可避免。粉尘对身体有害是众所周知的,那该如何将危害降到最低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