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临风转过身来,笑道:“吴老,没事的,那一笔陈年烂账,我自己都经常翻出来,想一想。”
见公子没有怪罪,项昊嘴巴一咧,又活络起来:“公子,真的和当年一样?”
“一样,也不一样。千军易得,一将难求,现在能和西秦正面相抗的,整个北齐也就只有六皇子和程将军了。”
萧临风端起酒壶,准备往自己面前的杯子倒,却被眼疾手快的吴老夺了下来,转而吩咐书童给萧临风倒上热茶,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吴老,萧临风面容一窒,随后摇了摇头,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,从书童那里接过热茶,继续道:
“六皇子经年累月在各个战场奔走,战功灼灼,已经在军中建立了很大的威望,因此咱们那位皇帝陛下恐怕不会轻易再让六皇子掌兵。”
项昊冷哼道:“他们姓李也不相信姓李的,而且还是父子。”
“嘿……”吴老倒抽了一口冷气,杀人似的目光扫过项昊。
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,项昊立马噤若寒蝉,小心打量着萧临风。
萧临风眯着眼睛,神情颇为冷漠:“姓李的确实从来不相信姓李的,即便是兄弟……”说到这里,萧临风抿了抿嘴,不怀好意地扫了吴老和项昊:“所以,吴老,项大哥,你们要小心哦,我可也是姓李的。”
吴老拂了自己花白的胡子,笑道:“公子现在可是姓萧的。”
话是这样笑着说出来,但吴老看见萧临风苍白的面孔,却是心中一痛。吴老所希望的,眼前一副放荡不羁的公子能恢复以前的名字,不仅仅是恢复着自己的姓氏,更是其背后的荣耀。
不过,这些话,吴老心里就想想而已,作为竹屋年纪最长的人,万不能像项昊一样口无遮拦。于是,吴老转而问道:“不信自家人,难不成更相信成将军这样的外姓人?不对啊……”
萧临风佯装生气:“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完嘛……”
吴老苦笑,摇着头,也不反驳,默默地为自己斟茶。
萧临风向着项昊招了招手,项昊以为自家的公子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情,虽然这里是竹屋,没什么外人,但被萧临风营造出来的神秘气氛所感染,所以项昊收敛起来,前倾着身子,凑到萧临风这里。
唯一奇怪的是,吴老反而不为所动,闭着眼睛,端坐在那里,小口小口地品着茶。
“所以,公子,到底是什么?”
萧临风压低了声音:“外姓人,皇帝老儿就更不信了。”
“然后呢?”这个答案,项昊总感觉有些虎头蛇尾,完全对不起萧临风刚刚营造出来的氛围,不由地继续问道。
萧临风向后一仰,重新端坐着:“没然后了,就这些。”
看着萧临风轻笑着,项昊嘴角扯了扯,再重新望向如泥塑一般的吴老,项昊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被自己家的公子给耍了。
“玩笑,玩笑而已。刚刚气氛太压抑了,我就活络一下而已。”萧临风继续道,“更不信,也就更安全。人会怀疑自己相信的人,但绝对不会怀疑已经怀疑的人。所以这次赤虎军的危机,不是当年长兴军悲剧的重演,皇帝老儿没想着对程将军下杀手。”
停下的雪又下来了起来,雪一下,风也跟着吹起,就是不知道是风带着雪奏曲,还是雪领着风起舞。
有些话,萧临风并没有详细说出来,因为有些事情只要他自己明白即可。
外姓人更不可信,却又更安全,看似矛盾,却又十分简单。外姓人想要登上那至尊之位,那便是不忠,是谋逆。而同姓人,只要法理上说得过去,尤其是那些素有贤名的王爷,和皇帝流着同样血的人,即便坐上了那位子,天下人也不会说什么。
而最可悲的是,有这些想法并能付诸行动的人,唯一的人,可能只有龙椅上那位孤家寡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