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迟重林转头看它的下一刻,夜枭忽的展翅腾飞,转眼便消失在无边黑暗中。
横竖是睡不着,迟重林在床上躺得骨头疼,干脆披上衣服起身。
今晚的夜不算很黑,微凉。星子在天上不停闪着,却没有看到月亮的踪影。
后院中有一颗高大的歪脖柿树,三人合抱粗细。歪横的粗壮枝干被人用麻绳和木板绑着做了个秋千,每到晨间课余,这里便是弟子们聚集玩耍的热门场所。
这秋千也不知道多大岁数了,木板上面的两团已经被磨到光亮。迟重林抓着一侧麻绳坐上去,两腿使了一个向后的劲儿,秋千就顺畅地荡起来了。
秋千正对着陈泫的房间,里面的灯还亮着,窗纸上还能看到陈泫影影绰绰的影子,似乎还在看书。
说来也奇怪,迟重林好好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困意,现在坐在外面,在悠悠的晃动和阵阵凉风的吹拂下,眼皮竟然逐渐沉重起来。
意识一旦陷入混沌,迟重林总会不受控制地回到前世的某个瞬间,一时难以分辨真实和虚幻。
正如现在。
他看到自己杀死父亲时,对方充血猩红、满是仇恨和愤怒的双眼。听到自己重伤濒死时心脏的每一次搏动。感受到每次真心待人,却惨遭背叛的无力和痛苦。
……还有记忆里那双疲惫却坚定的眼,以及抓住他手腕时青筋毕现、属于那个人的手。
“怎么不回屋睡?”一道声音紧贴着后背响起。
嗓音沉闷,加上被猛然惊醒,迟重林没有立即判断出声线。
他一拍掌借力瞬间翻出数米,站稳后,只见一道黑色人影悄然站在秋千旁,不在他身后站了多久。
与此同时,一团暖光从黑影手中亮起。
迟重林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眼,等适应后才看清那人的身形。
是陈泫。
他身穿夜行衣,脸上戴着一个奇怪的白色面具。明明是三更半夜,却打扮成这副模样,身上一团寒气,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。
“弟子在房内睡不着。”迟重林暗自搓了搓自己发麻的手掌,笑问道,“师尊怎么也在外面,师尊也睡不着吗?”
“……”陈泫没说话,摘下了脸上的面具,挂在腰间。
这样类似的沉默问答在前世时有发生,迟重林早已习惯了。就在他以为陈泫不会开口时,却听见对方低低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陈泫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,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包东西,朝他递来。
迟重林上前几步,不明所以地接过,期间还不小心碰了到陈泫的指尖,冰凉僵硬。
那纸包大概两个巴掌大小,还是温热的。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,手感软绵绵的。
“给你的。”陈泫道。
听到是送给自己的,迟重林也没多想,低头拆开了。
刚一打开,他就愣住了。
只见里面躺着几块乳白色、散发着甜腻奶香的点心。
这是契罗国特有的糕点,当地称呼叫苏日玛。
虽然苏日玛在本国很有名,但迟重林从未在契罗以外的国家见过有人贩卖,更别说三白宗附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。
分析至此,只有一个可能。
迟重林合上纸包,随后安详闭上双眼。
他觉得自己的脑浆可能刚才在秋千上被晃匀了,或者晚上喝的水里掺了毒酒,再不济就是中了幻术。
——否则他怎么会做这种梦?
陈泫大半夜偷溜出去给他买他老家的点心?
这可能吗??
迟重林先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明咒,没反应,然后又用力掐了一把大腿,疼得一激灵。
完了。
他“啪”的一把单手捂脸,心情极度复杂。
不是幻术,也不是梦。
这是真的。
陈泫是被夺舍了吧?他真的被夺舍了吧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