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川眼眶潮红,喃喃:“我实在是不明白。”
“什么?”兰芝见他低着头,颓唐着肩膀,很是失意的模样,忍不住开腔询问。
柳川像是说给兰芝听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。
他道:“人活在当世,人只有一条命、一辈子。情仇恩怨也好,前尘往事也罢……既然能好好待在一起,为什么又要分开。惦记着死人的事,却忘记活人该怎么过日子,这不是本末倒置吗?这不是……蠢笨吗?”
即便白梦来是前朝暴君之子,即便他的父亲罪无可赦。
可这一切……和他又有什么关系?
父亲是父亲,儿子是儿子。凭什么父债必须子偿,凭什么一切罪孽都要让无辜的人承担……
他知道玲珑有心结,他知道每个人心里的苦,旁人无法感同身受。
可是玲珑从前已经够可怜了,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……她死去的父母应当是想见她欢喜吧,应当不会想让她沉浸于血海深仇之中,苦了这一辈子吧!
兰芝知道柳川在想什么,她于心不忍,最终还是从窗边跃下来。
她蹲下身子,与微垂眼睫的柳川对视,温声细语:“这是玲珑的路,该她自己走。”
柳川看着眼前不施粉黛、素雅灵动的姑娘,问:“那你呢?你为何也要走?”
兰芝笑着,握住了柳川的手,道:“玲珑无家可归,受此情伤,一定会回组织。她暴露了,那我也无法在金膳斋留下,以免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,也害她遭主子疑心。更何况,玲珑……是我们的妹妹呀,我得去护她。”
兰芝这句“我们的妹妹”如雷贯耳,也就是说,她把柳川视为家人了,甚至是和他沾亲带故,共同庇护家中小妹。
那是什么样的身份呢?唯有成为玲珑的嫂嫂了。
柳川如梦初醒:“兰芝……”
他还想说什么,可一切话语都隐没于兰芝凑上来的唇齿之中。
兰芝再一次亲吻了柳川,这一回,男人也有所回应。
柳川动了情,他细细回应兰芝的柔情蜜意,珍之爱之。
兰芝松开他,面上满是火红的飞霞。
她噙笑,重重捏了一下柳川的手,道:“我走了。”
“你还会回来吗?”柳川依依不舍地问。
兰芝咬了一下唇,欲言又止。
柳川瞧出她心中所思,坚定地道:“你不回来见我的话,我会一直等下去。一日两日,一年两年,直到我死。”
他说得掷地有声,像是给足了兰芝承诺。
兰芝哭笑不得,语气里满是凄然与苦涩。
良久,她叹了一口气:“傻子!”
兰芝好似不愿让柳川伤心,总是独自一人离开。那么今日一别,很可能相忘于江湖。
这是柳川不愿的。
“你会回来吗?”柳川锲而不舍地追问答案,“小时,我养过一只猫。某个冬夜,一贯不爱让我抚摸的猫居然主动蹭了我的手,随后它跑出门去,再也没回来过了。它死在了外头,不愿让我瞧见。我情愿它是在我身侧寿终正寝的,我……很想它。”
兰芝拿他没办法,只得轻描淡写道了句:“放心,我要是死,也会死在你身边的。”
她奈何不了他,总是被一个男人牵扯心神。
看来得改变计划了。
答应他要回来,那么即便秘药发作,毒发身亡,她也要留在他身边。
兰芝说完这句,转瞬之间,踏窗离去。
她不能再回头,不然……她就舍不得走了。